李元婴将碗放下,低头沉思一会儿,生出两根手指,迟疑道:“元婴以为,西楚霸王的一生,可用两句话来概括!那就是‘鹿野舟沉王业兆,鸿门斗碎霸图空!’呵呵,元婴谬论,恐污道长之耳,还请道长见谅!”
“鹿野舟沉王业兆,鸿门斗碎霸图空!”虬髯客轻抚着黑白斑驳的杂须,低声念道。
李元婴颔首道:“相对于西楚霸王在垓下兵败后不肯苟且偷生,乌江自刎的那种死不惧而辱不受的英雄气概,其实元婴更加欣赏霸王在巨鹿之战时破釜沉舟的果敢和无所畏惧!当然,霸王也有他的弱点所在,不管是在新安夜击坑秦卒二十余万人,还是放弃有着天府之国美誉的关中之地而东归,都无疑暴露了霸王虽勇,却智不足……”
“那又如何?孙子兵法有云:‘焚舟破釜,若驱群羊而往,驱而来,莫知所之。’虽然霸王多勇少智,但从巨鹿之战时的破釜沉舟就能看出,与刘邦相比,霸王胜过其多矣!”虬髯客眉头一皱,反驳道。
李元婴微笑道:“道长所言甚是,故而元婴认为,霸王之所以失败,其中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与刘邦相比,自身还缺乏那种从谏如流的态度。不论夜坑二十万秦卒,还是弃关中而东归,皆有劝者,可惜霸王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大怒将劝者烹之。一场鸿门宴,更是就此埋下了后来失败的祸根!以至于刘邦登上帝位后曾有言语:‘夫运筹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此言虽出自刘邦之口,但也不无道理!”
“从谏如流……”虬髯客轻声叹道:“话虽如此,可惜古来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又有几何?即使刘邦何如,后来不也曾因为不听谏言而差点命丧白登山吗?”
薛仁贵则在旁边朝西北方向抱了抱拳,恭声道:“说到从谏如流的帝王,薛礼以为古往今来,惟当今圣人耳!”
“仁贵兄说的不错!”李元婴也连忙站了起来,同样向西北方向抱拳道:“元婴尝闻皇兄有言:‘夫王者,高居深视,亏听阻明。恐有过而不闻,惧有阙而莫补。所以设鞀树木,思献替之谋;倾耳虚心,伫忠正之说。’”说罢目光咄咄地看着虬髯客,意思嘛,不言自明!
不过虬髯客马上就避过李元婴的目光,转而道:“黄梅雨已至,想来滕王殿下应该马上也要离开云峰顶了吧!”
“不错!”李元婴暗叹一声,看来依旧不能让虬髯客改变心意,不过李元婴还是又借了摩迦的名头,拱手道:“由于祈雨的缘故,元婴在湖州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故而离开湖州恐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因为道长前日曾有交代,让摩迦没有必要,不要再来草庐,所以这几天时间,元婴一直让摩迦呆在项王祠内。但是摩迦虽然不敢前来打搅道长清修,还是托元婴再请道长,如有空暇,还望道长能够移步海州方丈岛!”
“海州方丈岛!”也许是因为他这几天已经认下了薛仁贵这个徒孙,所以这次虬髯客对去方丈岛好像不像以前那么反感了。虽然虬髯客也没有答应下来,但是亦没有拒绝,只是将这个地名重复地念了一遍,转头对薛仁贵道:“仁贵,既然你马上就要随滕王殿下下山去了,那师伯祖就尽快把观天之术传授给你吧,不过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都得靠你自己的领会了!”
“师伯祖教诲,徒孙记下了!”薛仁贵马上就将虬髯客和李元婴的那两个药碗收拾起来,也从一旁端过来了一把胡床。
李元婴看了看门外依旧不见减弱的雨势,拱手道:“既然道长开始教授仁贵兄观天之术,那元婴就先行告辞了!”
古人向来讲究敝帚自珍,门户之见强着呢,更何况还是这种看起来比较神秘的观天之术,因为搭上了李靖的关系,虬髯客愿意把它传授给薛仁贵,但是可不见得就愿意让李元婴在一边旁听。
所以李元婴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当然,他对这观天之术也没有多大的兴趣。与其让人下逐客令,那还不如先行提出告辞。看在自己这么知趣的份上,以及外面依旧滂沱的大雨,也不知虬髯客会不会出言留他。
“殿下现在就要回项王祠吗?”刚刚坐下的薛仁贵慌忙又重新站了起来,为难地看着虬髯客。这么个大雨天,豺狼大虫之类的猛兽自然是不可能再出来,但是这种雨路薛仁贵也不敢让李元婴就这么独自回去。不过现在虬髯客又正准备开始教授他观天之术,薛仁贵要是先把李元婴送回项王祠,在虬髯客那边也是失礼得很。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虬髯客已经看穿了李元婴心里面的小九九,反正这回虬髯客还挺配合李元婴的,徐徐道:“滕王殿下如果不嫌弃的话,那就暂且留在贫道的草庐中好了,就算殿下要回项王祠,那也等到雨势稍歇后再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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