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光消散后,整个试炼境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远处的树林里传来悉悉的风声,紧接着,这簌簌的响声带着温柔的南风徐徐吹来。微微轻抚他们的裙摆发梢,似在安慰他们危险已经过去了一般。
云初柔一直牢牢盯着应风消失的那处,但眼神又好似是无焦点的。
容筵施法,抬手将地上的骨骸收拢起来,走到云初柔身后,轻声唤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云初柔枯立许久,已经宛若一尊雕塑一般。闻言轻轻侧头,而后缓缓点头,神色莫辨,一语不发。
容筵凝神拈诀,带二人朝着试炼境中央飞去。
他先前让温玄用入云徽带走了受伤的云易与情绪不稳定的夜容安,如今要离开这里,只能有人通过试炼境中央的试炼才可。
不多时,他们又回到了云初柔最先破阵的林子中。继续朝里走去,天色渐暗。这些青竹好似与天齐平,茂密的竹叶层层虚掩,将天光遮了个干干净净,一丝不透。
容筵示意二人离他远一些。此刻的试炼境内再无其他学生,云初柔与司壑也无心于继续试炼,那么就由他直接破开阵法,带他们出去吧。
容筵几个来回,轻松利落地破开奇阵,回到了二人身边。可饶是如此轻松,云初柔还是看到他身上身挂了彩。
云初柔依旧沉默地静候在原地。
司壑想要出言安慰,可话至嘴边,又咽了下去,几次往复,让原本不佳的氛围更加凝滞了。
容筵也只是站在离云初柔不远不近的位置,凝望着她。
“候上片刻,这结界就会消散,也会带我们回到崇渊界。”
云初柔恍似未觉,只抬头问道:“太子殿下,怎么会知晓应风教我垒泽族秘法一事?”
此事,她并未刻意隐瞒玉荀院众人,但夜容安与他们离心已久,自然不知晓。而容筵,这月余间从未回到过玉荀院,也从未与大家见过面,他是如何知晓的?
容筵没想到云初柔会忽然开口问她这个问题,但他不想骗云初柔。略带迟疑的眼神移到司壑面上,司壑也是挑眉疑惑,初柔竟不知晓吗?
容筵微不可查地探口气,开口向云初柔讲述原因。可恰逢此时结界消失,风声大作,他们也被传回了崇渊界,可并不是出发时的空地上,而是入云阁内。
方才容筵说了什么?云初柔没有听清,为何会回来的位置会是入云阁,云初柔也不知晓。
可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了。
她此刻只觉得累,想要远离所有人,静静地陪着云易。
正待此时,入云阁外涌入了一大群仙神二族的老师并二堂的人员,酢荆也在其中。
看来,他们也是收到消息得知了变故的发生,赶来问询。
容筵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一派风光霁月地转身向所有老师们行礼,而后将事情经过简单讲明,只是略过了云初柔身怀垒泽族技法一段。
云初柔侧头闭目,她不想再听任何一个字,不想忍受别人的任何一次看似不经意的侧目。那些眼神中是探究也好,惊异也好,她都不在乎了。她只想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说做就做,她冲开围在门口的人群,不顾一切地朝医所冲去。
四年来,她做惯了谦和有礼,聪明绝顶的好学生,此刻她只想做一回自己。
那些被冲撞开的老师也十分惊诧,这云初柔今日怎么如此奇怪,呆头愣脑的,丝毫不顾礼数。
容筵侧头授意司壑去追,自己则拿出了那些白骨。
果然,老师们的注意力全被此事吸引了,再无人理会方才云初柔的异常,甚至还替她叫上几句可怜,恐怕这人族女子也是因为目睹了此等惨状,才会一时难以接受吧。
入云阁外。
司壑不远不近地跟着云初柔,一路随她往医所方向走去。
可到了医所门口,云初柔却不敢进去了。
她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司壑远远望了半天,见她依旧枯站着,这才走上前去,站在云初柔身边,与她一齐望向医所内。
“我陪你一起进去吧。”
云易对她的重要性,司壑自然是比谁都要清楚。
“我究竟做了什么......”云初柔低着头喃喃自语,但司壑知晓,这是说给他听的。心中感慨,还好还好,只要愿意开口,总可寻到方法替她排解。
“我明知道应风他有古怪,可是......他真的,与我如此相似。他待我真诚,我是真的,真的将他当做可以交心的朋友。”云初柔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
“我们有相似的经历。当我听到他亲口告诉我,他如何复仇时,我甚至是畅快的。而尽管他已经如此扭曲,他也从未想过要伤害我。”
云初柔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如琥珀般纯净的男子,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令人舒适。
她心中的天平在看到那可怖画面的时候,倾到了应风的另一侧,“可是,他为何要伤及无辜呢?”
但她扪心自问,若易位而处,自己恐怕在极境中用玉石俱焚这招儿。
她想起了四年前,入学试炼时那张苍老的脸庞,还有她身后的家人。
这四年里,她无时不刻都在不断地诘问自己:若再来一次,她真的会动手吗?
云初柔惨笑一声,她不知道。
在那一刻真的到来之前,她不敢保证自己究竟会怎么做。
司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他虽自小常受别人白眼,可比起云家兄妹与应风所遭受的苦难,他的那些不虞都只是小儿科罢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无法轻巧地说出劝慰的话,只能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们身边。
他轻轻拍抚着云初柔的肩膀,想要把自己的信念传给她。
云初柔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吐出。
“我没事了,多谢你。我们进去吧。”
司壑点点头,陪着云初柔一起走进了医所。
刚一进门,就一眼看见温玄颓然地坐在外间的椅子上,似是在离神当中。
司壑见四周再无其他医官,想是今日试炼受伤的人实在太多,都在忙碌中,只好上前打断温玄的神游。
“温玄,情况如何了?”
直到两道阴影遮住了他眼前的光亮,他才回过神来,先是看到了司壑,而后视线右移,看到了同样一脸阴郁的云初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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