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头想,竟然只有她一个傻子,自以为是。
傅谭氏被小九迎进去,叶千蓉跟在后面,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可是不能不跟上去。
因为这是上官霖叫她做的事,她做得好了还要邀功。
一路走到花厅,花厅三面都是巨大的透明玻璃,整个屋子被太阳映的暖洋洋的,边缘种着许多花卉,当中摆了桌椅茶座,专门用来坐人聊天。
上官霖转身看见傅谭氏,过来十分客气行礼:“多年未见,这边请坐,本是早应该拜访的。”
从来上官霖在人前都是大大咧咧笑呵呵的模样,今日竟然一反常态,收敛的很。
傅谭氏竟然也是十分平静的回话:“是许多年,大帅步步高升,也不是当初那个大帅了,你我两家结亲,早算不上门当户对。”
上官霖连说:“娶妻当贤,静之我很是喜欢,我当初听说是樟楠兄的女儿,我料想就是极好,言谈举止极不一般,跟我讲玄黄之术,十分有趣。”
傅谭氏说:“世上哪有玄黄之术,就是有也没人能当真通晓古今,占卜未来,她唯一点优点也就是字写的不差,你也写字许多年,应该是看得明白。”
在场其他仆佣听的都云里雾里。
只小九和叶千蓉知道上官霖书法不错的事情。
书法这个东西只要你下功夫,自然就有精进,并不是什么童子功,不用非要从小做起。
可是其他人眼里上官霖都是个大老粗,摸爬滚打起家的,很少有人知道上官霖曾在书法上面颇有功底。
上官霖听到也不介意,只说:“我寿宴时候见到她写的字,实在是不凡,都说字如其人,我看她的字根骨都不像个女子,又想到樟楠兄的洒脱,确实是像了樟楠兄。”
傅谭氏听的笑笑,一点也不谦逊:“那一手字确是我也都不如。”
两个人在旁边茶案落座。
叶千蓉在一边逮到机会凑上来,笑看上官霖说:“我今日去请亲家,还不知道你们之前见过,还总怕亲家觉得我们礼数欠缺,辛苦请了她来。”
傅谭氏尚且没开口,上官霖先说:“海城傅家,江城谭家,这两家谁都不是讲究虚礼的人家,我让你去不是因为傅谭氏,全是因为睿儿,肯定严防死守,也就你还能令得动马副官。”
叶千蓉伸手过来要给上官霖倒茶,却被上官霖挥手让她放开,自己亲自给傅谭氏斟茶。
洗了茶水,一杯茶斟上,傅谭氏双手拿起来,轻嗅,又是抿一口,剩下半杯放下。
上官霖说:“从前觉得为何如此饮茶,也是这些年才能喝出些区别。”
傅谭氏说:“其他规矩都能省,喝茶这事……却是真的很多讲究,不过后来我一个人,也再很少特意这样沏茶,总觉得一个人喝茶太苦。”
上官霖说:“这倒是真的,一杯茶水也讲求心境,从前不懂的时候不知道,后来懂了,真是懂了。”
两个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竟然把旁人都放在一边,旁人反而都插不上话。
叶千蓉看着傅谭氏,又看上官霖,发觉自己连给他们倒茶都不配了。
上官霖亲自给傅谭氏倒茶,极讲究,如何轻轻一点,如何又倒,如何再止住几个高低来回。
叶千蓉跟上官霖生活二十多年,整整二十多年,她从来没见过上官霖这样竟然会品茶。
连这个茶案都是今天临时搬出来的。
上官霖替傅谭氏又斟了一杯,傅谭氏伸手接过。
一切都自然而然,好像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叶千蓉看的有些不可思议。
傅谭氏看一眼旁边的叶千蓉,跟上官霖说:“你夫人今日跟我说,你外冷内热,我听着觉得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你竟成了个外冷内热的人。”
上官霖说:“久了人总会变,变成什么样子要看环境是什么样子,我自己难以决定。”
傅谭氏说:“我知道我女儿竟然是跟上官家的人在一起,真是极不喜欢,极其不喜。我怕她走前人的老路,可我又管束不了她,只能听之任之。”
叶千蓉听着,觉得傅谭氏说的“前人”一定是傅孟瑶。
因为傅孟瑶被上官霖抛弃在外,孩子都生了还养了这么大。
又是傅家,又是上官家,难免会介怀。
可上官霖听着,捏着茶杯的手都颤了颤,最后说:“你也见过睿儿几次,可有觉得他跟我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傅谭氏说:“开始觉得处处都不像,说实在话,你不如他长的周正,他是像了小菁,可是又处处都像,许多脾气细节,都像你。”
上官霖面上竟然是有一点微笑:“我也这样觉着,其实脾性像我,有时候我都觉得,真是像……”
傅谭氏直说:“所以我才觉得更不可靠。”
上官霖脸上笑的更大,一点不以为意,反而是极其自在:“是,更不可靠。”
傅谭氏想了想,好像是要把脑海中最早的记忆都想起来似的:“真的是很像啊,你以前也是这样,疯起来真是疯,也不听人劝,那一次我以为你就要死了,活不下去了。”
上官霖说:“我后来活下去了,活到了现在,你看我几个孩子,如今的地位,从前想也不敢想的现在都有。”
傅谭氏的目光终于是落到了叶千蓉的面上,竟然有些悲悯似的,重复一句:“是啊,你从前想也不敢想的,现在是真都有了,只是晚了许多,晚了太多,你都老了,小菁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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