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之夜, 跨越山川湖海,范翕涉水而来,一步步走向玉纤阿。
在玉纤阿心中,他涉水向她走来的身影, 他袍袖浸在水中沉湿的模样,胜过了他以前的种种形象。
范翕走到玉纤阿面前三步外,他低头看着她。
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年, 三年时间, 久远得足以忘记一个陌路人的相貌。范翕当然不是陌路人, 他丰神俊朗、天人之相, 且三年不见,他那种形销骨立之瘦,已经消减了很多。
他脸颊上有了些肉,唇瓣红润眸子清黑。他摆脱了颓废萧索的病美人形象后, 终是有些恢复她初见他时他拥有的神采韵味了。
那是足以让玉纤阿望一眼、就动心的美男子。
姜女自觉退让,看到芦苇丛后方,浅水外停着两艘木船, 想来是范翕带来的。姜女观察着范翕,见这位公子身上仍透着些“闲人莫近”的冷冽感, 但随着他一步步走来, 他距离玉纤阿越近, 他身上那股疏离感, 就消失得越多了。
站到玉纤阿面前三步外的青年郎君, 身上的戾气和温柔气息交融, 两者之间如水中花月一般因交融而模糊,让范翕的通身气质变得模棱两可。
姜女依然惧怕范翕,她默默后退,但显然范翕是为玉女而来,她怕不怕都无所谓。
站在女郎三步外的郎君低头,漆黑的眼睛盯着玉纤阿许久。然后缓缓地,他面上淡漠的表情消失,他露出了一个清浅而自怜的笑。
他张开了手臂,灰白色的衣袍在夜风中扬纵。
玉纤阿眼睛滴滴答答地向下掉着泪,看到他这样,她又不禁破涕为笑。她提起裙裾就向前趔趔趄趄地走了三步,撞入了范翕张开的手臂中。
范翕一把缩紧手臂,抱住了她。
玉纤阿的脸磕着他的胸膛,她也回抱,搂住他的腰。她闭着眼在他怀中落泪,却又在同时忍不住笑。她哽咽连连,然而范翕来寻她,她便知道他已控制住了局势,他们可以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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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翕既然到了,萤火虫自然也不捉了。捉萤火虫,哪里有陪范翕重要。玉纤阿牵着范翕在前面后,姜女在后提着装满萤火虫的袋子跟随。姜女主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前面那二人在说话——
玉纤阿声音温温柔柔的,仍带着三分哭后的哽意:“你晚了整整半年时间,我以为你还要很久。”
范翕柔声:“你还在等我?你不怕我抛弃你,再不找你了么?”
玉纤阿含笑回头,嗔他一眼:“那我倒求而不得。”
她的手被范翕用力一掐。
范翕目中深暗:“不许这么想!你知道我离不开你。”
玉纤阿便叹:“是啊,你这个冤家。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竟是一点儿也不肯放过我。我呀,倒是真的不敢乱跑了,恐你又折腾出什么来。”
范翕挑眉,继而他温声笑:“你便是这么说我也不生气,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现在不过是说反话逗我。你写给我的信,我尚好好留着呢。你的心意,你的笔头可是比你的嘴巴说得好听多了。”
玉纤阿脸刷地一红。
她颇后悔道:“那信是我写着玩的,送出去我就后悔了……你把信还我吧?”
范翕霸道说:“不还。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东西,岂有要回去的道理。总是我从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你也是情根深种,不是只有我一人患得患失。多亏你的信,我这两年病才好了些。我是要谢谢你的。”
他说着就停下,俯身拱袖,作出要给玉纤阿行大礼的模样。
玉纤阿燥得脸红,一把按住他的手羞恼道:“别胡闹!”
她一按他的手,就被他笑一声,趁机搂入了怀中,低头在她唇上点了一下。
黑漆漆中,后方是姜女和吕归等仆从,范翕毫不顾忌地这样胡来,让玉纤阿心脏砰跳,觉得他和三年前的公子翕,到底是不一样了。他放开了许多,肆意了很多……燕国君主的身份,到底给范翕带来了很多改变。
身后吕归看前方的范翕和玉纤阿拉拉扯扯,吕归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可置信。
他跟随范翕三年多,他越来越了解范翕。范翕此人,在他们登船来丹凤台时,立在船头,范翕都一副漠然阴鸷的模样,谁都不理,谁的话都不接。如吕归这样的卫士已经习惯了范翕这副不爱说话、整日阴阴沉沉又神出鬼没的模样,然范翕见到玉纤阿,瞬间就有点向他以前的样子退化的模样。
他在玉纤阿面前居然会笑,居然会柔声细语地说话,居然会和玉纤阿争辩。
他变得不像众人认知中的燕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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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纤阿带范翕回了中央的阁楼,成渝和梓竹一直等着玉女归来,顺便讨论些事。
忽而,梓竹看到成渝眼睛陡然看向外,原本沉默寡言的青年刷一下站起来,浑身僵硬,双目泛起激动的赤红色。成渝激动无比地起身奔外:“……!”
他看到了和玉女相携而来的青年郎君,却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梓竹也呆呆站起,看向那玉女身旁的陌生青年。在梓竹看来,这郎君俊美至极,如熠熠明珠般在寒夜中发光,光华满目。梓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难道只有长相出色的男子,才配和玉女玩耍?
玉女认识的郎君,不会都是这般容颜出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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