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洲的“土人”和“原住民”所代表的意义是不同的。
“原住民”指的是那些生活在部落里, 过着原始时代的生活的人。“土人”指的是那些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聚居部落,进入了新洲的“中原人世界”,和中原人一样在现代的社会里谋生的人。
新洲土人和“中原人”在长相上很难区分, 但在语言、习俗、社会关系上, 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群体。
土人们在新洲的中原人世界里大量从事着又苦又累、报酬又低的工作,而且不能拥有土地——新洲的法律里,只有“中原人”和他们的后代有权利占有土地。土人,洋人, 都没有占有土地的权利。
得不到和劳动相称的报酬,又享受不到和中原人一样的财产权, 难怪土人动辄就要结群暴/动、冲击城市了。
不过, 绝大多数的土人还是生活在农庄、种植园、港口附近, 生活在城市里的并不多。因此, 应对土人暴/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关闭城门, 让他们在郊外撒野,等把怨气都撒完了, 就打开城门,招安暴动首领,镇压其余人等。
反正最后破坏的, 也就只有土人们自己的家园,自己工作的地方。
郊外没有工厂, 也没有机器,只有农田和种植园, 就算被毁坏了, 也造成不了多少财产损失。
真要说起来, 出动军队镇压暴/动的成本, 都比那些被糟蹋的农作物值钱了。
农作物永远不值钱, 土地才值钱。土地是水淹不坏、火烧不坏的,也是土人永远没办法从中原人手里夺走的。
无论他们发动多少次□□,烧毁多少片农田,推倒多少甘蔗、橡胶树、棉花、玉米。
五天四夜的暴风雨很快就过去了,图南号在损失了一条桅杆、六箱货物、三块风帆,险些失去一处轮机之后,终于驶离了暴风雨的范围。
暴雨之后,剩下的行程都一片宁静。
没有风雨,没有雷电,也没有遭遇海盗、叛军。图南号太太平平地行驶在大洋上,在一个月之后抵达了新洲,在预定的目的地登陆。
预定的目的地是翼州,纳克西部落的所在地。
越是临近登陆,卫南平就越是能感受到安若暝的情绪。
她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那里不是你的故乡吗?
卫南平问她:你出生在那里,成长在那里,成为萧明达帐下先锋官后,大多数的时间都生活在那里。
现在要回到故乡了,你为什么不高兴?
谁说出生在某地,就一定要对某地抱以感情的?
安若暝在他心里冷笑。
我对新洲和纳克西部落并无感情。就算有,可能也只是厌恶吧。新洲荒芜野蛮,没有任何文明的火焰燃烧。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中原。至少中原有许多强盛的宫观,里面有许多强大的修士。我渴望的,是被强大的存在凌/辱、伤害,而不是在荒芜野蛮的地方蹉跎岁月。
如果不是主人先前不能离开新洲的话,我也不会在那里停留这么多年了。
你倒是挺有理想的……
卫南平在心里嘲笑她。
安若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你,对我的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了?
看吧,一步一步地,你终究还是接受了事实。
接受了我们早已成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事实。
二等舱的船票里包含了行李的寄运,吕致远的研究设备都在货舱,登陆之后会有专人寄送到新洲的研究院。他们需要自己随身携带的只有个人的行李。
卫南平没有什么随身的行李——当初逃离真一观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在申城陈家居住的那段日子,他吃陈家的用陈家的,也未曾置办过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
和一无所有的他不同,作为首相的外孙,贵胄子弟,谢棠表面看上去节俭质朴,其实有整整六个随身的大手提箱,装满了个人物品。
最奇诡的是,这六大箱子的物品,居然每一件都有自己的用处。而且绝大部分的东西,谢棠每天都要使用。
经过一个月的同屋相处,他和谢棠已经渐渐熟悉了起来。见他对着六个手提箱犯难,面不改色地接过了三个,同时对着其他三个箱子施了一个小咒,让它们轻如羽毛。
谢棠不能使用他的力量,因此他不能施法让谢棠力大无穷,只能另辟蹊径,让那些箱子变得轻巧一些。
谢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提起轻飘飘的箱子,带他走到吕致远的身边。
除了他们这一队考察队以外,图南号上的大多数乘客都是淘金客和拓荒者。一百多年过去,还是有无数的中原人认为新洲是遍布黄金的野蛮之地,只要有一身的力气、一身的胆量,就能从这片荒芜中获得数不尽的财富和名望。
每年都会有许许多多的中原人怀抱着梦想跨海而来,希望能带着黄金回到中原,衣锦还乡。或是在新洲成家立业,坐拥土地。
梦想的滋味、希望的气息,让整个港口都弥漫着一种无限接近于梦幻的气氛。
吕致远站在码头上,四下眺望:“你们看见研究院接船的人了吗?”
登陆前夜,他已经通过无线电通知了研究院的同僚自己抵达码头的时间,按理来说,这时候已经有人在码头上等着接待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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