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钧终于有了意识。
那个时候最先进入她的视野是漫天的星星,那一瞬间让她想起了初中学过的一篇课文《天上的街市》,接着她真的看到了无数的街灯,她怀疑自己真的到了天上,多么美丽多么飘渺,自己再也不会受苦难了,可是嘉陵和晓明呢?她又清醒了一点,冰凉和疼痛开始浸蚀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是的!她并没有死。
但是她却被当作死狗一样抛到了外面,那绝对是一个隐秘的地方,她身边是一个大大的垃圾堆,臭气熏天,也许自己就是别人心目中的垃圾,自己的存在没有一点社会价值,但是自己又不小心活了过来,所以暂时还没有成为垃圾。
她努力着,想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但是剧烈的疼痛让她非常的懊悔,怎么自己还活着?她不再努力,平心静气的躺着,她想起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生下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哪个地方?如果他们知道生出这么一个多灾多难的女儿,会不会感到后悔?她实在是不甘心,她又想到了嘉陵,还有晓明……
她终于开始爬行,爬离那个垃圾堆。
有人给她钱和食物,所以她还是能够活着,在这繁华的街头,她只害怕一件事情,就是看见戴着大盖帽穿着制服的人,如果真的发现她又会被抓进去的。
还好她变得幸运了,其实一个人不会永远不幸的。
她终于又看到那个“夜巴黎歌舞厅”了,有人说过只要是女的都可以在里面生存的,莫非冥冥之中命运早就有安排,自己注定在这里面存在,所以总是那么频繁地遇见。
“请问这里招人吗?”
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说话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就感到奇怪感到陌生,很快就有人出来,是一个女的。那个人打量着铭钧,然后摸摸她的脸蛋,把她的脸擦干净,亲切地对她说:
“小妹妹,这里不招你这样的人,你还是走吧!”
铭钧“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其实她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从来都不愿意这样过求人,但是她自己觉得已经是山穷路尽了,在她心里,看不到一点希望了,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苦苦哀求眼前这个人。
“我已经无路可走,你们就收下我吧!”
那个人没有再说什么,把她拉起来带她进去,铭钧心上心下的跟着她,不知道自己又会落到什么下场,她被带进一个很小的屋子,那个人撕下她褴褛的衣服,铭钧一丝不挂的站在她的面前。
“红姐,有人找你。”
这个时候,有人在外面高声叫着,那个人头也没有回说。
“叫他等下。”
那个被叫住红姐的人皱着眉头摸摸她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说:
“你被抓进去了的吗?有三个地方被别人电过。”
加上火车上的遭遇,总共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了数不清的伤,其中有好几处都已经开始化脓,尽管那个被叫住红姐的人摸得很轻,但是她还是觉得钻心地痛,自己受了这么多的苦难,为什么还要活着,活着继续忍受将来那些未知的苦难,她很想哭,但是又担心别人不收容自己,所以她只有咬牙忍着,在她的记忆中,好像只是被电过两次,肯定在自己昏死以后还被人电过,只是没有起到他们想看到的作用,所以自己才被他们像死狗一样地抛出来。
“我是好人,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坏事。”
铭钧又要跪,红姐抓住她的胳膊。
“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你洗洗吧!然后好好地睡一下,我去给你买衣服。”
红姐滴了几滴泪水在她的身上,泪水从她的皮肤上滑过,铭钧却觉得一股暖流从自己的心底滑过,她走进浴室,就像走进一个温暖的梦,现在的一切是自己万万不敢想象的,既然出现,她就只想沉醉在那个美丽的梦里面,在模糊中她越来越模糊……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梦中的红姐正望着她,那眼神就像自己的母亲,那么的慈爱,那么的温柔……她想起来,马上被制止了,其实她根本就起不了床,她只是稍微动了一下,浑身就痛得不得了。
红姐掀开被子,细细地察看她的皮肤,然后拿来一个瓶子,给她涂药水,满身都是,药水浸入她的皮肤,很痛,痛入骨髓……但是她很快乐很温暖,她的心里面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这个城市里面的治安很差,别人都说是那些无业游民是罪魁祸首,所以那些联防队员对付无家可归的人非常的残忍,没有想到你那么倒霉,很痛是吗?”红姐望着,拉着她的手说:“其实不能一概而论的,没有谁愿意当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铭钧她动一下都不可能,只要她产生那么一点意识,就痛得不得了,甚至连说话牵动嘴角都困难,但是她心里很激动,热泪在她的眼睛里面来回滚动,就是没有滚出来。
“你好好养伤,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红姐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她的身边。
“你虽然受了一点苦,但是却能从那里面出来了,这个不能不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因为里面那些人,他们还要吃很多的苦,会被押到工地上去,像囚犯一样的劳动,直到有人去担保为止,所以你不要难过,你能够从那里面出来,其实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你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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