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楠。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木小楠。
女人费力的抬起胳膊, 指了指自己那张可怖至极的脸, 努力的张开嘴,可是舌头已经被齐根剪去了, 连说话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通常人死后, 意识就逐渐归于混沌,或是化作青烟,可怕的就是变成厉鬼,同样不能保持灵台清明, 能记得自己名字和归处的少之又少,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孤魂野鬼找不着家, 只能常年在陌生处游荡。
陈飞鹰垂着眼, 站在离女人五步开外的地方,没有心软, 也没有靠近。
遇到那个女人满脸痛苦, 自己的表情伸进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破损的卡片,手抖抖嗖嗖的抛在地上。
抛在他的脚面,陈飞鹰提脚往上用力一推,伸手夹住卡片,淡蓝色,质地偏硬, 眼熟的不得了。
中国居民身份证。
哪怕已经破损了大半, 却还是隐约可见上面的名字, 木小楠, 一九七四年生人, 籍贯是鲁省东营。
基本和女人说的话吻合,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陈飞鹰收起身份证,又尝试着往反方向走远了几步。对方突然又变得狰狞起来,身体上的伤口在飞速的复原,眼神逐渐模糊。
难道是剑柄上的桃木?他心里闪过这个猜测,于是把刀柄往前伸,果然在一道金光出现后,女人被阳气重伤,身上的戾气却在不断的消退。
其中道理不难想明白——鬼神之物本来就由阴气所聚,意识则由属于人性的那部分拥有,阴气越盛,则人性越稀薄,但是却能活更久更强大,反之则能恢复人性,但是却面临着随时消散彻底死亡的危险。
木小楠已经死了,虽然生前是人,但死后已成尸鬼,非我族类,眼下就算直接把她斩于刀下也不为过。
可是她的灵魂里却还有一丝未泯的人性。陈飞鹰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有所迟疑,木小楠的死出去之后是必然要调查的,但是与其之后大费周折的去勘察,还不如在现在趁机会,能问清楚一点就是一点。
也不知道如今她到底清醒几分。
察觉到陈飞鹰犹豫的视线,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女人忽然大张开手,失去五官的脸在月色下异常血腥,嘴张着大吼,十指尖尖就要用力挠过来。思考时间太短,陈飞鹰本能的抬臂一挡,收起的伞*兵*刀刀刃顺势挥出,一路割裂着空气,最后直接扎入了女人的心房。
刀子相接的地方,已经没有血流出,只有浓白色的粘稠的液体从开裂的口子里流出,挨刀子的地方就发出滋滋沸腾的声音。
即便很快反应过来将刀子抽回,女人的身体也猛一抽搐,自伤口的地方开始,出现那种年久失修的砖裂纹,一层层裂开,逐渐向外,还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
女人脸上的黑气却迅速的褪去,哪怕脸上依然没有皮裹着,却已经没了阴森的气息,显然不如之前令人觉得害怕。明明应该是极痛苦的事情,对她这好像是一种难以奢求的解脱。
那双塞着两只眼珠的眼眶,忽然眨了眨,然后流下了两行血泪。
它又慢慢变成了木小楠。
“我……”
陈飞鹰看着她张口勉强发出了一个字音,想说又终归说不出来,舌头已经没了。
“我说话,你点头或者摇头。如果不知道就保持不动。”他迅速做了决定,现在时间紧迫,已经容不下分秒的耽搁。
木小楠点点头,她现在的身体正在迅速的支离破碎,从脚开始,化成了一滩滩肉泥。
“这里是善恶颠倒的世界。”
“你是被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周琴琴是你的女儿。”
“杀你的人是周瑞开。”
……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有那么一两分钟,女人彻底消失在了面前,地上只剩下一滩软烂的腐肉,旁边就是那辆已经坏掉的车。
陈飞鹰舒了口气,把木小楠的身份证拿出来看了看,收进口袋里。
按照原路走出去,不知道可不可以,走到已经半报废的路虎边,拍了拍车门,从被女人抓破的漏洞里刷刷的落下一层灰,陈飞鹰试着进去点火开车,发现居然还能动。
将就着开吧,他保持着警惕,驾着车照原路开了出去,一路上也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很快就开到了山口,就是之前在徐黎灵下车的那个路边,把车停下,却没有看到人影,这四周都是山壁,高达十数米,而且攀爬点极少,对方就算要离开,也不可能跟猴子似的从这上面溜走。
昨日的烟雾已经尽数散去,偶尔有零星的车子开过,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此地的不对,飞快地飞驰而过,留下一路烟尘。
以对方狡兔三窟又谨慎的个性,陈飞鹰觉得她一定留下了点什么东西,结果刚靠近石壁,就发现上面隐约的刻痕,是刮痕,打斗出来的痕迹。看着力道和深度,像铁链和鞭子刮在上面,极重的力道才能有这样的深度。
下面还有一些散落的碎石子,以及斑驳的血迹,看来不久之前在这里的确发生过一场恶战,只是不知道到底谁输谁赢。
不过能料想到对方大概不会对徐黎灵动杀手,可最糟糕的结果大概就是把人直接带走。
他按捺下有些浮躁的心情,试图侦查地上的脚印,跟着地上沉重的印子一直走到了真正周家湾里,那种一直连续不断的淡淡的气味,忽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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