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黎灵坐在椅子上半倾下身子, 侧头打量他。
“你怎么了?”
白留溪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 他的手紧紧的压着小腹:“大概是……胃疼吧。”想想大概是没吃饭的原因,刚到家就接到电话, 他只顾着把东西送过来, 还没来得及吃中午饭。
“胃疼?”徐黎灵蹙起眉:“可你捂的位置是肾。”
“……是吗?”
白留溪忍痛感受了一下,发现的确不是饿出来的痛觉,而是一种阴冷的感觉,这种冷不是来自体外, 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原来不是他,是你。”徐黎灵若有所思, 跳下椅子, 伸手扼住白留溪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
“你……干什么?”他一双漂亮眸子瞪圆了, 脸颊微红。
徐黎灵松了手, 起身到柜子里取了个杯子,走到墙角拿起烟炉,把盖子打开,将里面的香灰倒进了杯子里,又用杯子接了些温水,摇匀。
一次性的透明塑料杯里装的水浑浊发灰, 卖相相当不好。她掂了掂, 托着水杯朝白留溪走过去。
想起政治教科书上的破除迷信香灰水, 白留溪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忍着痛想站起来:“不——”
可惜还没来得及喊出这嗓子, 他的腮帮子就被人用力的掐住了,白留溪拼命挣扎了一番,没想到徐黎灵瘦瘦小小的,力气居然那么大,再加上他腹部剧痛,完全无力抵抗,只能绝望地看着对方把一杯奇怪的灰水全灌进他嘴里。
一种又苦又涩的味道顿时盈满了牙齿口腔,他双手紧掐着自己的脖子连声咳嗽,恨不得马上换一口牙。
“要不要再来一杯?”
嘴里的怪味犹在,他狠狠的朝徐黎灵瞪过去,以表愤怒。
“应该够了。”徐黎灵看了看杯子,感觉这个量也差不多了。
白留溪这才发现不对劲,松了手,一摸腹部,猛的抬起头来,一脸愕然:刚才痛的剧烈的地方居然不痛了。
“香灰水……真能治病?”这很不教科书,也不科学。
“当然不能。”要真能治病,还要医院干嘛。徐黎灵斜乜了他一眼:“你得的又不是病。”又轻飘飘落下一句:“是被吸走了阳气。”
进来的时候看见孟涛倒在地上,理所当然就弄混了被吸取阳气的对象。
白留溪一呛,咳嗽出声。
“人都有命数,”徐黎灵把杯子扔进垃圾桶里:“浅显一点,命即寿数,一个人该多长的寿数都是有定的。”
她说的绕口,意思却不难懂。
王树文看似已死,实则未死,介于将死未死之际,一念之间生,也一念之间死,其实都没个定数,却偏偏运气好,借了一口阳气得以还阳。
但对于被借阳气的人来说,却是一场厄运,因为阳气不光光是一口气,更是一个人的福寿,运道被人借走自然厄运缠身,或者暴毙身亡,却查不出原因来。而这“借”实际上自然也是有借无还的,不光被借的人不晓得,就连借了的人也不晓得,一笔乱账,死了才能算清。
不过有的人是百年一遇的天生阳骨,对别人来说要命的事,在他这里却不值得一提。
人比人,运道就没个公平的时候。
白留溪冷笑了声,他从来不信这些,想嗤之以鼻,身体的寒意却再次涌上来。
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双手强撑在地面,四肢百骸控制不住的冷,刺骨寒意像一把尖刀,又像无数尖锐的细线穿过身体,要把他割得四分五裂。
意识清醒着,却再分不清到底是痛还是冷,他手脚并用地爬到香炉边。
直到喝下一整杯水,冷入骨髓的感觉才消失。
来回折腾好几次,白留溪竭力地坐在地上,一双轻薄的桃花眼笼上雾气。房间温度低,他身上却全是汗,甚至打湿了衣服,隐约透出少年流畅没有累赘的线条,躺在地上像条死鱼。
“信了吗?”徐黎灵问,声音像隔着层层山峦传过来,没有真切感。
他听见声音,侧过头去看徐黎灵,对方坐在椅子上,长长刘海被别到耳后,露出了温和无害的圆瞳,支着腮帮子歪头看着这边,姿态轻松惬意,方便把他的狼狈不堪尽收入眼。
白留溪转过头,看天花板,平静地想着得开始人生倒计时,琢磨后发现……没什么遗言好交代的。
看看这环境,他觉得死后的待遇还可以,羊毛出在羊身上,入殓费还能省笔钱。
“地上很脏。”徐黎灵道。
“就这么着吧。”白留溪把汗湿的碎发捋到一边,不在意地道,反正都要死了。
人之将死,他有点伤感,决定坦诚交代一下后事,便开口道:“电视的柜子里有……”藏了你的黑历史。可惜用不上了。
“你在说什么?你还要躺多久。”徐黎灵道:“解尸毒也不能喝那么多水,万一着凉了。”她皱眉担心道:“会吐坏地板。”
吐坏地板什么的,白留溪选择性忽略一部分话,努力翻了个身,眯起眼:“尸毒?”不是暴毙身亡?
“嗯。”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蠢事:“所以……我不会死?”
“当然不会。”徐黎灵道:“你刚才说电视的柜子里有什么?”
白留溪倒吸冷气:“……”还是让他去死吧!
***
殡仪馆里的人知道原本已经死掉的死者复生,纷纷都表示相当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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