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霁,残雪凝辉,梅树的枝头上新绽了几朵红蕊的花。
夙恒在梅树边搭了个画架,他左手执了一支笔,在帛纸上勾描色泽浅淡的梅花,寥寥几笔,竟是栩栩如生。
我静静地挨在他身侧,细细看了一小会儿以后,娇软着声音道:“君上……你过来一点好不好,我想和你说句话。”
纸上的浅梅晕开了水墨颜色的花瓣,羊脂白玉笔的笔杆挑起了我的下巴,夙恒俯身靠的离我很近,声线淡淡地问道:“说什么?”
我默不作声地踮起脚尖,飞快地亲了他的脸。
地面的积雪约摸有半尺深,衬着通透的日光泛着微明的浅银色,我得逞以后撒腿往桑乔树下跑,没跑几步就被夙恒揽住了腰。
他接着握上我的手腕,话中似乎有一点笑,“作画的人是我,你的手上却沾了墨水。”
我低头去看,果然看见手腕上沾了墨汁,回想刚才看他画画时,似乎不小心碰到了画布。
我呆了片刻,又忍不住开口道:“你的梅花画的好漂亮。”话中声音又轻了几分,非常不好意思地提议道:“可不可以也顺便画一下我……正好砚台里的墨汁还剩下一点,可以画点别的东西是不是?”
耐寒的桑乔树下绿荫浓郁,冬日的寒风轻飘飘吹过来,树叶枝头落下晶莹剔透的雪霰。
有轻薄的雪洒在藕荷粉的裙摆上,融化以后印出微深的烟罗红,像是初夏时节沾了露水的风荷清莲。
我抿了抿粉嫩的唇瓣,锲而不舍道:“梅花边还有一块空白的地方,把挽挽添在那里怎么样……”
夙恒低浅笑了一声,分外正经地答道:“那样梅花都会失色。”
依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不会把我添进画里了,可却让我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我搭上他揽在我腰间的手,十指相扣,却听他又接着道了一句:“不如单独给挽挽画一幅。”
我的一颗狐狸心都被这句话填的满满的,既开心又甜蜜,只觉得若是在此时化成原形,怕是要将九条尾巴都欢快地摇起来。
我家二狗就是在此刻非常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它的脑门上顶着昨晚刚洗过的饭盆,明亮的大眼睛比冰玉雕成的饭盆还干净,风一般地疾驰着冲了过来。
夙恒侧过脸淡淡扫了二狗一眼,格外从容地抱着我往旁边移了一步。
二狗来不及转移方向,没能成功扑到我身上,它的爪子磨在雪地上又有些打滑,我便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我面前风驰电掣地滑过去,头顶饭盆栽向了远方。
几丈开外处是一片结了冰的镜湖,被泠泠雪水洗得分外净透,倒映着清明澄澈的云光日影,又隐约能瞧见冰下游来游去的肥鲤鱼。
我家二狗不幸滑到了冰湖上。
二狗在光滑平整的湖面使劲刨起了爪子,但无论它如何努力地刨爪子,最终结果都是“咚”的一声摔倒在冰上。
头顶的饭盆也不幸掉了下来。
二狗放弃了挣扎,呜咽几声以后,两只前爪按紧了饭盆,极其可怜地趴在原地,双眼泪汪汪地将我望着。
我感到有些心疼,抬起脸看向夙恒,“它好像爬不出来了,我们不能帮帮它吗……”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只趴在湖面上的麒麟,眸色沉如波澜不惊的深海,“若是它爬不回来,我再送你一只别的仙兽吧。”
我家二狗两只毛绒绒的耳朵顿时立了起来,它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和夙恒,眼里写满了慌张不安和惊疑失措,仿佛刚过门的小媳妇发现风流的丈夫又要纳妾。
“听说南海的重明鸟温顺又聪敏,还很擅长在山林里抓野鸡,”夙恒像是突然相出了这个提议,紧接着又很有诚意地问我:“挽挽想不想要重明鸟?”
听到“擅长在山林里抓野鸡”这句话以后,我有一瞬间觉得重明鸟真是最好最可爱的仙兽,差点脱口答上一个好字。
转而看到了二狗伤心欲绝的眼神。
像是已经被抛弃了。
我顿了一下,昧着良心答道:“不想要,还是祥瑞麒麟……比较好。”
湖畔雪雾弥漫,朦胧更胜霏霏烟雨,夙恒抬手捏了个法诀,将画架和画纸一并收了,牵着我往回去的路上走。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呆愣的二狗,“我们真的不管二狗了吗?”
“它可以自己爬上来。”夙恒犹自牵着我的手,对刚才的二狗和二狗掉在冰湖上的事实,都不是很上心,“不过盼着我们去帮它。”
我再次转过头去看二狗,却见它从那块冰上爬了起来,须臾竟是从嘴里喷出金红色的火焰,烧在厚实的冰块上,燃出流淌不歇的水纹。
显然二狗不是经常使用控火的绝招,又或者是因为年纪比较小,它喷了两下以后,就要挨着饭盆趴在冰面上歇一歇。
“我好像很少见到二狗喷火……”我顿了顿,复又轻声问道:“它大概要花多长时间才能上岸?”
夙恒并未回答,他接着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可以吃鱼吗?”我双眼清亮地看着他,开开心心同他说道:“清蒸的那种,鱼肚子里放着甜甜的姜丝。”
“只放姜丝?”夙恒道:“挽挽真是好养。”
苍广的碧空澄明如洗,石子道边立着几盏微明的路灯,锦丝宫纱蒙着的灯罩上,覆了一层澈白的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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