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按剑策马狂奔,身后喊杀之声愈来愈远,原来他们已是一步一步突出重围。
戎马多年,虽身在险中,窦建德亦是从容镇定,甩脱了数路敌军的追杀,闯入了道路旁的一密林之中。
密林重重叠叠,正好藏身,行了半夜,现在天色渐明,风雪也是小了不少。
窦建德回顾身后,从骑寥寥,士卒尽数狼狈不堪。
宋正本,凌敬,张玄素尽数失去消息,陷于乱军之中,不知是生是死。
窦建德见此一幕,突然仰头大笑。
一旁救窦建德杀出重围的大将程名振问道:“陛下,我军败绩,为何反而发笑?”
窦建德回顾左右,对程名振言道:“我笑李重九智浅,徐世绩胆薄,眼下我军人困马乏,若是在此再有一路人马拦截,我窦建德只能束手就擒了。”
程名振拱手言道:“陛下洪福齐天,又岂是李重九,徐世绩能料到的。”
窦建德昂然言道:“我军虽败,但是只要我窦建德一日不死,李重九焉能一日夺取河北乎。待我回乐寿重整旗鼓,他日再来争雄,也是不迟。”
窦建德,程名振正说话之间,陡然号角四响。
这号角声虽是吹得极其平缓,但在夏军士卒耳中听来却是毛骨悚然。昨夜幽州军的番军骑兵就是吹彻着如此号角,杀入夏军大营之中,所向披靡。
果真夏军担忧的一幕成了事实,树林四面,裹着兽皮的番军骑兵四面而出。
一员大将驱马从中而出,对方抱拳言道:“夏王,吾乃室得奚部大将英贺弗,奉上谷公,徐将军之命,在此林中已是恭候多时了。”
窦建德闻言勃然色变。
林内番军骑兵一并举弓对准了,身在林中的夏军。
窦建德回顾左右,但见士卒脸上皆是一片凄凉之色,就算士卒仍有勇力,但战马已乏,这根本不用打了。
窦建德默然一阵,笑道:“上谷公,真是忌惮我窦某,不置之死地,而不能后快,哈哈。”
窦建德借大笑掩饰,对身旁程名振言道:“名振,若我没有突出重围,你就去乐寿告之黑闼兄弟,我夏军旧部就由他来统率。”
“陛下!”程名振急忙言道。
窦建德摇了摇头,言道:“敌军要杀得是我,你仗着一身武艺,必能突出重围,黑闼兄弟之才,十倍于我窦某,让他将来替我兴兵报仇。听到了吗?”
“诺,陛下!”程名振咬着牙答允道。
窦建德哈哈一笑,拍了拍程名振的肩膀,之后从腰间拔出长刀,豪迈之气顿生,喝道:“弟兄们,随我杀!”
话音一落,丛林之内,顿时万箭齐发。
风雪下了一夜,次日白天风势这才稍歇。
李重九率主力大军,从易水渡河而来,所见战场乃是一片狼藉。
野地里黑压压一片,原来是被俘夏军士卒抱着头,蹲在一片阡陌地里,一排幽州军士卒持枪侯立。
战败后的夏军士卒模样颇为凄惨,在幽州军士卒虎视眈眈下,众人只敢抱着头蹲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不少人鞋子都丢了,光着脚丫在雪地,冻得直打颤。不少人身上还挂着伤。
李重九策马停下,主持这次大战的徐世绩前来迎接。
见了徐世绩,李重九第一句便问道:“拿到窦建德了吗?”
徐世绩回禀言道:“窦建德昨夜率百骑杀出重围,向博陵郡方向逃去,我命英贺弗率三千骑兵追击,想必已是追上。”
李重九点了点头,徐世绩突向李重九抱拳,言道:“启禀上谷公,末将向你请罪。”
“何事?”
“攻打夏军殿后刘黑闼大营的室韦部大将颜也列阵亡,士卒伤亡过半。现在刘黑闼已收拢夏军余部,向东南面退去。”
“颜也列阵亡!”李重九身躯一震,记得此是自己带兵以来,手下第一名阵亡的大将吧。
徐世绩言道:“夏军殿后军大将刘黑闼,在营内设伏,令攻打后军大营的我军伤亡的惨重。颜也列奋战了一夜,受创数十处,最后为刘黑闼之弟刘十善一箭射中,力战而亡。”
颜也列力战而亡的一幕,仿佛犹在眼前,李重九看着空中落下的雪花负手而叹。
李重九言道:“我军虽夜袭击败窦建德,但此人不除,我一夜不能心安。河北军之中,如刘黑闼,程名振,高雅贤等皆是一方豪杰,区区一个刘黑闼如此难缠,何况他人,假以时日,让这些人统御在窦建德麾下,终为我之大患。”
正当李重九与徐世绩说话之际,忽一骑飞驰而来言道:“启禀上谷公,英贺弗抓到窦建德了。”
“可以确认吗?”李重九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狂喜。
“是的,这是窦建德的身上的金印。”这名骑兵双手向李重九奉上。
李重九将金印取来一看,上面书着‘受命于天’四个大字。
李重九笑道:“窦建德仿刻传国玉玺,也想受命于天,可惜了。”
徐世绩言道:“此必然是窦建德随身之物,恭贺上谷公,击败窦建德,可借此一统河北之势。”
李重九笑了笑,看着一望无垠河北之地,微微地点了点头。
李重九当下言道:“传令下去,不可因胜而骄,窦建德虽被擒,但我是要席卷河北之地,全军追击夏军,不可姑息养贼。”
徐世绩欣然答允,这也是他的用意,之前窦建德生死未知时,他本就要请李重九让刚刚渡过易水的主力追击夏军残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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