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强于凡人,不在于长生不老,而在于更有力量助人助己。
像他们一样生活,仙术不为制造舒适。
不敢敲门,不敢交谈。只能暗自散济。
仓廪不实,礼节不知。
不可能被凡人欺辱,为何无由担忧?
人间的方式,为她取暖。
天上人间,何处不劫难?
只能解一时之困。人生终要自行突围。
人有私心,分配难公平。
上天分给人人亦不同。须安份。
只在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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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们买这么多布料、米面做什么啊?”花千骨见白子画把一匹匹布、一袋袋粮食往墟鼎里放。墟鼎如同无底洞,吸入了一堆又一堆物件。
“剩下这些,你收起来。”白子画好整以暇地指了指地上几座小山。
“那师父给我擦下汗!一大早就去隔壁市镇上,搬了这一车又一车的……”
花千骨喘着粗气,只看到眼前一片皎洁,素光流泻在脸颊,处处清凉。师父衣袖轻轻点蘸在面庞,荷叶清圆,红莲悄悄绽放。喘息平缓下来,如静夏午后之梦,幽思深潜。
“咦,师父怎么算得这么准?刚刚好,这些能放下!”
“师父岂会不知你斤两?”白子画看着她吃惊地张开小嘴,心头一笑,“何满此去蓝溪,如凡人赶路,要些时日。我们绕边塞走,一路民生疾苦。这些衣物、食粮,可缓他们今冬之急。”
“我想起……常芜先生了,他很质疑修仙……”花千骨悲哀中一丝深省。斯人已去,他那些惊人之言,却不能忘。或说,并没有得到解答。凡人受苦,仙人的超脱,是否也是自欺欺人?守护的担待,不也是虚妄?
小骨语焉不详,白子画却已读得八九不离十,空远的声音染上一点人间味,却依旧出尘:“他说得是。仙人强于凡人,不在于长生不老,而在于更有力量助人助己。”
出了何家村,二人御剑而行。秋日天际高远,日间云散气清。下界风景可一览。村落愈发稀疏,孤零零散落在荒野戈壁。沙尘遍野,草木不生,再不是金秋橙黄。万里贫土昏黄,秋阳遍洒凄凉。
心内怆然。仙人本不当恋美食华服,可仙山高阁,从不乏珍馐金玉。
硕大突兀的太阳,落在西方棕黄的地平线上。干涸的土地,因着夕晖斜照,沟壑伤痕,似在生长,历历惊心。
乏味的伤痛在心中大片块结。大半日飞行,已到了贫瘠荒芜的腹地。后面的日子,往蓝溪步行即是。
看见一条断水的河流,河床刺目。沿着河床一侧,破旧的木屋七零八落,歪歪斜斜。
人间村落,多是沿河而建,以河为生。一路所见,河干地裂,想必受苦连连。
“我们这就去把衣食分给大家?”花千骨急切地迈出一步,被白子画稳稳拉住。
“先试着借宿,进入当地生活。”挥手敛了二人声形。
花千骨吐吐舌头,二人丰神华彩,若在这贫病山村里现形,会是多么怪异失调。突然涌出一阵厌恶,多少恣意仙人,对这人间受苦,眼不见为清。
前方一座小木屋,屋顶年久失修,有些倾斜,门上补了好几道,斑斑累累。屋旁一小块地,只有少许杂草,枯落在地中,无人收捡。
白子画前去扣门。没有回应。
“屋中明明有人。”花千骨传音道。
“罢了,我们去别家。”
来到另一座屋舍前。房屋稍稍大些,修葺得略好些。
“你们走……”门内传来沉闷的男声,“我没法开门。孩子他娘带孩子看病去了,把我们家惟一的衣服穿走了。”
花千骨惊愕得合不上口。自己小时候和爹爹也清苦,但总算有衣有食。这里的百姓,竟是出入无完裙。
在村落里游荡,难得看见有人走动,也不敢擅自去敲门。
“你们是外乡人吧?”
听见一个飘忽浪荡的声音。定睛一看,两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衣衫褴褛,瘦骨嶙峋。
走近白子画二人,伸手就向他胸口腰间,一副强抢财物的架势。另一人凑向花千骨,失了血色的眼睛此刻圆瞪,空洞中仅剩欲望。他不可能看得清楚,或许还自以为是饿得发昏。
花千骨警觉地退后一步,却感到自己的手被牢牢抓住。下一刻,他和师父已在十丈之外。
“仓廪不实,礼节不知。”
花千骨难得听见师父这样出语带刺,久久还愠色不褪。
“师父别生气……他们也很可怜……”
“这样的人,你小心点,第一时间躲开。”
花千骨感到手被师父拽得生疼。师父难不成是……吃醋了?不禁脸烧得抬不起头。那人根本没有看清自己样貌,更没有做出什么……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白子画没好气地问。
“我……师父你拽得我手好痛啊!”师父脸上一层铅色,在她娇嗔中化开,紧紧钳住的手,也慢慢放松。
“师父是怕你吃亏。”白子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失态。明明知道小骨不可能被一个凡人欺辱,怎么还是无由地担忧呢?
“不会的啦!也不看我是谁的……徒儿。”花千骨慌忙捂住嘴,吸口气,吐出最后两个字。天啦,刚才差点要说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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