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夏不肯说出竹染。不仅是执迷。
成仙或做凡人,一样的宿命宿缘。
万物有时,循序渐进。
小骨有独特的禀赋。教学相长。
师父不曾对小骨说。小骨也不需要听到这个字。
琉夏既然回来,竹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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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一时感到头脑里云萦雾绕,许多消息,应接不暇。众多形象里慢慢剩下常夏瘦弱的身影。
“师父,常夏……琉夏……就是说,这个人是知道琉夏的身份的。甚至她中毒……”花千骨想想,觉得可怕,小嘴张开成一个深洞。
“不仅如此,甚至琉夏能转世,都在安排中。”
“琉夏怎么两世都这么惨啊……她前世是怎样的啊?她是中了什么毒啊?那竹染能回来吗?”
“你让我先回答你哪个问题?”白子画半晌无语,最后问了句。
“嗯……好乱啊,师父随便说吧。”花千骨揉揉太阳穴。
“她中的毒虽不比神农鼎的,却也绝非寻常,我一时看不分明。但以她的体质,若非女娲石,怕是来不及救命。前世……我记不大清,三尊会审时她不肯说出竹染……”白子画突然沉吟,好半会说出一句话,难有的、声音里充斥万千感情,道不清是那一种情愫,“和你一样。”
恍然间,自己懂了所有人世间的感情,琉夏甘心一死,不是以前他认为的执迷那么简单。
“师父当时就知道啊……”花千骨说到一半就咽下,师父当然知道,还为自己受了那么多销魂钉……赶紧转话锋,“那为什么要判琉夏?”
“你师伯护短……”白子画叹口气,何尝不知道小骨想到了什么,现在也理解了师兄的做法。
的确是成仙又如何,和凡人一样,难解这些宿怨宿缘。
“琉夏,竹染,他们都好可怜啊……师伯也一定很想念竹染吧……当时若不判……”
白子画轻轻理着花千骨的头发,尽量把声音放温和,但仍旧如清水如冷玉:“竹染当时没判,他却没有因此悔悟……怨愤恶念不生发到尽头,也没那么容易回到正路。万物有时,循序渐进。我是没能挽救他,你师伯也没做到,是你唤醒了他的善念。云隐说得对,你的善良没有界限……”
是啊,真是惭愧,自己一直教导小骨仁慈悲悯,可自己也如东方彧卿所言,只是高高在上地惩罚过错。却是小骨抚慰了竹染受损扭曲的心灵,最终使他回转,竟使这自私的人为成全他人去牺牲。
花千骨却已是哭喊起来:“可他却为我死了!我不要!我不要……”边哭喊边摇头,泪水在晃动中洒落,伤痛弥盛。
过去这么久,并不是更释怀,倒是看见小月、朔风都完好,这个残缺更是灼痛。
师父还说是她挽救了竹染。如果挽救他,就是为了让他死去,为自己死去,那为何要挽救他呢?
白子画稳稳地扶住花千骨的双肩,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即便愧疚痛苦,也如此清明。
“小骨,你禀赋得天独厚,身为神祗后裔,不仅化解千年大劫,也挽救许多陷入绝境之人。不仅是天下重要,若一人受苦,遭天下人遗弃,天下安宁,也终归假象。”
难道自己不是为小骨所打动吗?没有原则和惩罚固然不可,天下必定大乱;但真正要帮助一个人,没有这种近在身边的关怀,这种完全从对方角度出发、绝对不放弃对方的关怀,是不可能的。
小骨本能地懂得这个道理,可自己却在天下人前,把她逼到绝境。
他以前的生活里,是没有个人的,所以担负得了天下,却守护不了自己的徒儿。这却是小骨教给他的,而不是他教给小骨的。
感受到师父目光言语里的庄重和温爱,花千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自己的禀赋?可自己难道不一直是拖累他人、危害天下吗?
师父说现在不是了,但发生过的不能当没有发生,她低下头,仿佛怕看到因自己起的血迹。
“师父知道不是你本心,”白子画读懂了她垂目间的懊痛,梳理着花千骨被泪水沾湿的发丝,无比细心,无比珍重,“错在我不敢相信你,不敢说出我相信你,不敢说出我……”
花千骨赶紧捂住白子画的嘴,她更害怕师父说“爱”这个字。师父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岂止是“爱”一个字这么简单!
而自己的要求又是多么无理,师父为她付出了一切,难道她看不明白,还要把整个天下赔上,来证明他的深爱?
“师父,不要说,不要说,我知道……”花千骨把头埋在白子画身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白子画依旧温柔地理着她的发丝,发丝间的泪水浸他在玉箸般的手指上,蓝田日暖,玉欲生烟。
二人相拥了许久,无声胜有声。
“师父,既然琉夏能回来,那竹染也可以吧?”如说书终场,听者感怀充溢,沉默浓重,沉默后,一人敞开心扉来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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