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澈的呼唤蓦然响在耳边,他的气息一如当年温暖——秦秣心魂里恍恍惚惚地飘出一句话:“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寂寞?如果我不是我,你是否能分辨?”
人往往要在失去边缘才格外能体会到心底的情感,秦秣一直以为自己对方澈只是“很喜欢”而已。此生为女儿身已经是事实,那么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共度一生的人,那个人自然是方澈。
这个如果其实可以颠倒一下顺序,在这一刻,秦秣恍然明白,那是因为遇到的是方澈,所以她才会愿意像所有普通女孩子那样,牵起这个男子的手。假如不是方澈,她也许会宁愿独身。
因为是他,所以秦秣甘愿坠落了,因为是他,所以秦秣不想放弃。
她的牙齿咬在自己手腕上,渗出了血痕,那个来自北宋的灵魂轻声而坚定地在心底说着:“你若是果然存在,就让我清醒着被你吞没,你若只是一段尘封的记忆,就让我清醒着看你离去。”
醒着,存在也好,消失也罢,秦秣终归是努力过了。
王医生快步走进来,想要伸手去翻看秦秣的眼睛,她却抱着双膝将脑袋埋下,任谁碰触都一动不动。
“给她打止痛针。”王医生挥了挥手,周护士推着医用推车过来,取出一次性注射器,配好药准备给秦秣注射。
方澈忽然伸手一拦,沉声道:“再等等。”
他将目光紧紧落在秦秣蜷缩着的侧影上,她身体正微微颤抖着,耳后露出的肌肤苍白一片。她也许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方澈感同身受,难过得揪心,却奇异地感觉到,此刻的秦秣不能被打扰。
她咬在手上的牙齿猛一用力,脑海中忽然有炫人心魂的光亮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好像纸片一般纷纷扬扬地在她的意识里激射而出。
秦秣心底下隐约有渺渺然的叹息滑过,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正在被无形的射线一道道分割,撕裂、揉碎、烧灼、烤炙,痛得叫人恨不得活埋了自己。但不论如何痛苦,她都只有一个信念,醒着面对一切!
存在或者消亡,生命面前,性别根本无关紧要,而更重要的,是醒着面对,尊重自己。
尊重自己,珍惜自己,这本身就无关性别,而是“自我”存在的根本。她若是浑浑噩噩,没有了“自我”,即便依然存在,又还有什么意义?
“周护士,去给她打止痛针。”王医生侧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略显犹豫的周护士,又对方澈略有责怪,“你这个人,没看她都痛成这样了吗?有什么好等的?”
“不……用”秦秣忽然出声,她抱着膝盖的左手松开,原本被牙齿咬着的右手也落在一旁。她抬起头,散乱的头发粘着冷汗贴在她脸颊上,旁边三人便听她轻喘一口气,略有些虚弱地说:“不用了。”
方澈缓缓踏前一步,伸手握住她被咬伤的那只手,低低叫了声:“秣秣。”
秦秣苍白的脸上笑容微淡,她轻声说:“我很好。”这么三个字里,有着谁也无法理解的释然。
那一刻秦秣几乎就要被那些记忆吞噬了,挣扎之间,她绷紧了灵魂深处的那根弦,用一种几乎可说是冰冷撕裂的心情等待结果。那些原本存在于这个身体大脑皮层的零碎记忆仿佛是贴在古老砖墙上的粉粒,簌簌地剥落在时间的另一端。
秦秣远远看着,即便痛得将要炸裂,也不肯去接收那些记忆。
一瞬间古今反复,光影倒转,秦秣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仿佛是被泡进了温泉里,四肢舒畅,连血液都奔流得汩汩温暖。
尘埃落定,时间无声地流淌。那段散乱的记忆自然散去,而秦秣大梦千年,今始破碎天堑,全然融入这个新的身体当中。
“对不起……”她在心中低语,因为她始终只是那个自嘉佑年间偷来今日的灵魂,她全新的人生从公元二零零六年三月六日开始,她的从前在北宋,她不需要这个身体的从前。
“对不起,我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你。”秦秣向那个早在四年前便已消逝的灵魂遥寄歉意,因为她宁愿承受破裂的风险,也不肯选择接收那些记忆。存在或者不存在,也许只是她的执念,她执着于自己灵魂里的那点星火,自私地连一丁点也不肯分给别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起来或许是太过抬高自己,但对秦秣而言,那就是她存在的全部。如果她自己都不珍惜,她又何必存在?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王医生上下打量秦秣,见她犹自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又伸出五指问:“这是什么?”
秦秣放下心事,细细地呼吸,感觉着自己逐渐恢复的体力和存在的喜悦,微微一笑道:“那是你的手,张着五根手指。我很清醒,王医生。”
王医生走到秦秣近前,翻开她的眼睛看了看,然后给她测量了心跳和血压。在确定她确实没有大碍之后,才又嘱咐了几句要她好好休息之类的话,转身离开。
周护士再次给秦秣挂上一瓶点滴,又简单处理了一下秦秣手腕上被咬破的伤口,帮她包扎好,一边摇头叹道:“你这种轻伤本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痛成这副样子,可真是少见。你身体素质太差了,平常要多多锻炼身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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