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里还缺一点东西。”陈燕珊的小脸被冻得红通通的,她双手捂到嘴边呵着气,眼睛紧盯着面前那胖乎乎状似葫芦的大雪堆,嘴里嘀嘀咕咕,“眼睛、鼻子、嘴巴,都没有,好麻烦啊,不想弄了。”
从足球场能够望到学校的后山,那一片雪白一直绵延得覆盖到天际,秦秣站在团团的笑闹之间,只觉笑声遥远,而天地苍莽。
“让……我来试试。”她稍稍犹豫,转身就跑到足球场的跑道边上捡拾起一根枯枝。
“秣秣,你要做什么?”陈燕珊疑惑地看向秦秣,只见她手持枯枝走到雪人边上,然后以握笔的姿势握住那尺长的细枝一端,竟如雕似琢地在雪人的圆头上刻画了起来!
吕琳也搓搓手掌,站到陈燕珊身边怔怔地看着秦秣笔画纵横。看那点点雪沫在她的枯枝下簌簌落下,再看那圆圆的雪团上渐渐现出立体的五官轮廓,然后是古代女子的高髻,再往下秦秣则放下枯枝,转而从口袋里掏出学校发的硬质饭卡。
她将饭卡当成刀片,一点点地将多余的雪块从大雪人的身子上刮下,也不知她刮了多久,直到卫海、林小枫他们两组,以及鲁松和方澈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过来看她时,她那手下的雪人才渐渐显出窈窕的身段,飘逸的裙裾。
这个雪人没有双臂,乍看起来有些像那种直筒身的木娃娃,但整体看去,却又别有韵味在其中。
这是一个全身雪白的女子,云鬓高堆,垂目婉约。
照常理来看,不杂其它颜色的一片雪白是很难显出人物神韵来的,何况这不是石膏雕像,这甚至连雪雕都算不上。秦秣寥寥的勾勒极似远山朦胧,一眼看去,没有细节,只是一脉清雅,和说不出的寂寞疏离。
“可惜……”吕琳喃喃道:“要是有什么能嵌到那眼睛上就好了。”
正是如此,这个冰雪女子因为没有眼瞳所以才显得如此清寂,若是能有谁为她镶嵌上两颗黑晶石,想必也就点睛鲜活了。
“没这个必要,总有融化的时候。”秦秣淡淡一笑,收起饭卡,拍掉手上的雪沫,便转头去看鲁松堆的雪人。
众人视线转过去,这一看,没有一个不笑的。
鲁松堆的,那哪里是雪人?那四四方方的底座,圆圆的顶头,再加上顶头上插着的那两只软软的毛线手套,真是要怎么古怪就怎么古怪。
“鲁松……你那是什么东西?”陈燕珊捂着肚子,一脸笑抽了的表情。
“呵呵,这个……”鲁松挠挠头,表情又转为得意,“我发明的最新坦克型雪人,这个就是坦克人一号!”
他跳过去,指着那怪形怪状的雪人,几乎是手舞足蹈:“你们看,看这底座,这底座多稳当啊!还有这圆头,可别把这当成普通的圆头,这可是由全方位反射晶体组成的!还有上面这两只手套,这也不是普通的手套,这是坦克人的耳朵,兼具雷达的功能,拥有侦查、隐形、定位等多重能力……”
“扑哧!”陈燕珊第一个没忍住,连声连声地大笑了起来。
秦秣一脸笑意地走过去拍拍鲁松的肩膀道:“好样的,有创意!”
“松子,不错!”卫海也竖起了大拇指,他们堆的雪人都是中规中矩,虽然不丑,但也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反倒不如鲁松这个坦克人有意思。
众人再看方澈堆的,却齐齐惊住,不知是该赶紧从地上捡起眼睛还是立即托住快要垮掉的下巴。
不是方澈堆得有多好,而是他堆出的雪人跟他本人那清峭俊秀的形象实在反差太大。尤其是在方澈弹唱过那一曲江城子之后,就算有许多人嘴上不服气他,心中也都免不了对他生出几分敬仰之情,只觉得但凡跟他扯上了关系的东西,就无一处不显出艺术的优雅来。
可是方澈堆的雪人——那底下是乱七八糟好像破棉被捆在一起的一团,无可名状的东西,再往上就是一坨一坨倾斜变细,直往上长高到将近一米的塔状物。两者结合,这一堆雪实在是让人无法“昧着良心”将它称为“雪人”。
“这……这是什么?”陈燕珊本来一直对方澈遐想不断的,但在见到方澈的手艺后,她心目中那个完美方澈还是瞬间就崩溃掉了。便好似一个完美冰雕,不用阳光晒化,就自动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方澈的冰山脸依旧八风不动,只是不带起伏地说:“雷峰塔。”
“哈哈!这是雷峰塔?”鲁松一蹦而起,笑得张狂无比,“你这个无聊装酷的死冰山,你也有这个时候?这是雷峰塔?哈哈!方澈啊方澈,你敢说你这次做得比我好吗?你输了!你敢不敢承认?”
方澈抿着唇,偏过头,一眼便对上秦秣含笑的眼睛。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笑意盈眼,仿佛带着万分的信任与欢快。
“我输了!”方澈的唇角微微翘了翘,笑意在脸上一闪而过。
输又如何?能博她一笑,何妨输个精光?
鲁松于是得意洋洋,抬手指着方澈道:“小子,输了就快滚!别在这里碍人眼!”
方澈眉毛一扬,只当充耳不闻。
这样的退让反而让鲁松产生一种被无视的屈辱感,他的脸色再次因为愤怒而涨红,一张嘴,就要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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