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独钟情四个字,俨然就是方璇的表白。当初她矜持自尊,到最后也没对沈彻如此坦承过自己的心意,若是在当初说出这话,沈彻指不定能欢喜到蹦上天,可如今时过境迁,听见这四个字却只有淡淡的惆怅。
“为何?”沈彻顺着方璇的话问下去。
“因为只有你敬着我,从没把我当青楼女史看待。哪怕大家都尊称我为方大家,可他们打心眼里还是瞧不起我的出身。”方璇道,语气里不无感慨。
沈彻闻之却如遭雷击一般,良久才道:“我送你。”
因着心不在焉,连送别的离情都显得那么浅淡,既没有眼泪也没有叹息,只是静静地看着水流,将旧日的时光送走。
回忆虽然美好,却是已经失去养分的土壤,浇灌不出光泽鲜亮的明日花蕾。沈彻显然极为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感情早早就收场了,喜欢得热烈,清理得干脆,也难怪他当初那么有自信可以在纪澄身上得以突破了。
其实,人生里能重获一段比第一段更为热烈的感情,这是极其幸运的一件事。当初沈彻也为之庆幸和兴奋过,如今却像被蜘蛛网网住的飞蛾,动弹不得,任由那黑寡妇宰割,哪怕为那交媾付出被咬掉脑袋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沈彻还在看那小几上的庚帖,纪青的来信里还附有书信,意思是他叫人去晋北的大寺找高僧合过八字了,纪澄和刘俊的八字极合称,嫁过去之后必能旺夫兴家。
沈彻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纪家为了卖女儿,可真是不遗余力了。沈彻想到这儿,却忽然一愣。方璇最后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以至于他在这个瞬间忽然意识到他对纪家一直是蔑视的,而在纪澄跟前他也从没掩饰过这一点。
沈彻心想,方璇真是太高看他了,他当初敬着她,一来是真心喜欢,二来多少是怜惜她身世坎坷,被迫在青楼求生存,却出淤泥而不染,为了保住清白,付出过巨大的心血。
而对纪澄呢?沈彻拧眉反思,他从一开始就没瞧得起她的出身,也没瞧得起她的行径,圆滑、狡诈、虚情假意、屈膝谄媚、心狠手辣,为了利益家国尽可背弃。所以他恣意压榨、攫取,也难怪纪澄那么恨他了。若是换作有人如此对他,沈彻想他肯定早就揭竿起义了。
想他经营靖世军这许多年,深谙如何驾驭属下,让他们死心塌地的手段,但到了纪澄这里全变了,毫无章法。他一方面看不惯纪澄的行径,可另一方面又不能自拔地受她吸引,连沈彻自己也弄不明白,他是怎么了,怎么就陷得这样深了。
简直不可思议,怎么就喜欢上了自己瞧不上的人呢?
只是为了身体的吸引吗?可沈彻明明感觉到,屋子里那盏等待他回去的灯,叫他是那样留恋,毫无其他杂质,只是就想看到她,看到她的身影映在烛光里,就叫人心安,叫人觉得有能力去应付这世间任何艰难。
这两日纪澄告假,顶院里冷冷清清的,沈彻甚至不愿踏足,可在以往,在纪澄之前,这里却是他最喜独憩的地方。
沈彻叹息一声,仰头倒下,他虽然理不清感情这团乱麻,但并不会妨碍他处理这件事。其实一早沈彻就已经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可他必须要让纪澄先退一步。
说是赌气也好,说是下不了台阶也好,可是这种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事情,沈彻绝不愿意当那个被压倒的人,他如今已经习惯去掌控一切了。
眼皮渐渐合拢,而那张写着纪澄生辰八字的庚帖还孤零零地躺在小几上,无处可安放。
夜已经深沉,夏日凉风入屋,吹得几上被玉貔貅压着的庚帖簌簌作响。那庚帖仿佛被吹得立了起来,在摇曳的烛火里摇了摇,再摇了摇,慢慢地扭出一段儿女子修长笔直的腿来,雪白而毫无遮挡之物,然后一段青烟飘出,凝成了一具纤细而柔软的身子,青烟飘成的丝薄中衣只胡乱地裹在她身上,堪堪遮住腿根,叫人的眼睛恨不能长出丝来,钻到那薄衫底下看个清楚。
如丝似瀑的黑色长发蜿蜒而下,抬眼看去,只见着那秀发簇拥中雪白绝艳的脸,唇角微微上翘,像上弦月般照亮了整个夜空。
沈彻不自觉地坐直身子,伸手去拉纪澄,他已经很久没见她笑过了,笑得这样甜美和真情实意。
“你终于想明白了?”沈彻抓住纪澄的手,就想将她拉入怀里。
可是沈彻的手在碰到纪澄的手时毫无阻力地穿了过去,就像从青烟里穿过去一般,而纪澄的人影已经飘到了对面的木床上。
那张雕刻镂空葡萄纹的木床十分阔大,每一个面板都是整块紫檀雕刻,光是要集齐做床的木头怕也需要好些年头。那雕工没有五年八年,绝对雕不出如此精美而逼真的纹样。
这样精致典丽的床,一般都是大富之家为自家姑娘从小攒的嫁妆,一张床就需耗费十几年。
以纪家的财力物力,纪澄的确可以有这样的陪嫁床。
沈彻周遭的景物渐渐变化,那天花、地板、屏风全不是沈府的样子,陌生而诡异,他甚至能穿过重重屋脊,看到那正门上写的“刘府”二字。
只胡乱裹着白纱中衣的纪澄就那么惬意地躺在床上,继而听得“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那人穿着一袭玄青宝瓶纹绸袍,那模样沈彻却是认识的,不是那喜好龙阳的刘俊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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