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英国公张惟贤和秦良玉来到崇祯皇帝身边的时候,看着披头散发的崇祯皇帝,以及崇祯皇帝身后剩下的那三四万骑兵,皆是暗暗心惊。
原本京营和新军的五万骑兵,打眼望去,剩下的不过半数,顺义王和卓里克图汗拼凑起来的万骑损失倒是不算太大,不过也就是剩下了六七千,唯有锡伯部的三千铁骑,战死的倒是不多。只是,不管是京营还是万骑,或者是三千,人人身上都是带伤,只是大大小小的区别罢了。
不过,让张惟贤和秦良玉心惊的并不是战损如此之大,而是在如此之大的战损下,这剩下来的三四万骑兵居然没有溃散,而那若有若无的杀气,旁人感觉不到,久经沙场的英国公张惟贤和秦良玉又如何感觉不到?
在张惟贤看来,以前的京营和新军,虽然在自己和刘兴祚的整训下颇有成效,也不过是纪律比别的卫所要强一些罢了,至于说战斗力,和开国时那支追亡逐北,吊打了蒙古铁骑的明军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两者的区别,几乎可以用天差地远来形容。
但是现在再看过去,这些人的阵型虽然略显散乱,但是那种老子天下第一,谁不服就弄死谁的傲气,却是终于再次显现了出来。
可以说,自从土木堡后就被打断了筋骨的明军,只此一战,就已经沉疴尽去,重新站了起来。
张惟贤和秦良玉这一路上并没有跟着崇祯皇帝北征,不知道崇祯皇帝是怎么做到的这一步,但是在刘兴祚看来,却是这个平时表现的不怎么懂军事的皇帝,天生就属于那种统御万军扫平六合的存在。
一路北征,一路杀伐,通过不断地平灭小的部族,来给士卒们带来必胜的信念,积累他们的信心;公平公开的分配战利品,培养起士卒们好征战的念头,再通过阵前割发代首的行为,激发他们的耻辱心和荣誉感。
多管齐下的效果,就是这支不满四万的军队,给人带来的压力,绝不止四万而已,仿佛对面有百万大军,这四万士卒也不会放在眼里,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敢直冲敌阵。
不管张惟贤和秦良玉心中怎么想着,当下之急,还是先拜见崇祯皇帝要紧。
只是崇祯皇帝却止住了二人见礼的行为,直接开口道:“先不必多礼。命你们带来的士卒,也一起打扫战场。除了战马,朕不需要察哈尔部一个活口!”
张惟贤闻言,心下便是一惊,由于还不清楚当时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儿,只得劝道:“陛下,自古杀俘不祥,莫若留下这些俘虏充作苦力赎罪可好?”
崇祯却呵呵冷笑一声,呸了一声道:“林丹汗掳我大明百姓,胁迫朕放开一条道路给他。今日若是不将这察哈尔部的混账东西们杀个干净,朕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大明百姓?英国公也不必多劝,他们不死,朕心不安!”
就在正说话间,此时有士卒寻到了崇祯皇帝割发时就弄掉在地上的金冠,便恭恭敬敬地给崇祯皇帝呈了上来。
却不想崇祯皇帝没有伸手去接金冠,反而又抽出腰间的短刀,自己揪着头发,只将自己的头发割的跟狗啃过一般。
张惟贤等人正要劝言,却听崇祯皇帝朗声道:“蒙古和辽东一日不平,朕有何面目对面枉死的大明百姓?鞑虏一日不灭,朕便一日不蓄长发,终日以短发示人!”
离得崇祯皇帝比较近的京营和新军士卒,听闻皇帝这般说法,纷纷从腰间抽出刀来,将自己的头发尽数割去,后边儿离的远的,听过前边儿士卒的转述,也是沉默一番后抽刀割发。
一时之间,这一片不大的草原上,到处是被风砍起来的断发。不一会儿,整个京营和新军剩下的两万多不到三万的骑兵,再没有一个留着完整的长发。
崇祯暗道一声军心可用之后,接着对英国公张惟贤和秦良玉道:“先打扫战场补刀,枭首,明日醒来了再筑京观,剩下的回去了再说。”言下之意,这京观是筑定了。
张惟贤闻言,心下苦笑,这皇帝要任性起来,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筑京观这种赤裸裸地宣示武功的行为虽然被文人们诟病不已,但是自己心中却是觉得提气无比,当下也不再劝,只是拱拱手后便亲自带人去打扫战场。
此时却听突然有人大喊一声道:“这儿还有一个活着的!是大明百姓!”
崇祯和张惟贤等人闻言,便一起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在崇祯皇帝看来,能在十多万人开片的战场上活下来,还是一个被绑了双手的大明百姓,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主角模板一样的存在。
等崇祯等人过去后,却见两个士卒扶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身书生打扮,生得也是唇红齿白。心中暗骂一声小白脸儿的崇祯皇帝脸上一副关切的表情,问道:“少年,你现在怎么样儿?能不能说话?”
那少年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道:“陛下恕罪,恕学生不能见礼。”
听少年自称为学生,崇祯心下便有些不喜,只是仍然道:“你家人呢?”
那少年茫然环首四顾,发现再无一个如同自己一般幸运的人能活下来,便一边流泪一边哽咽道:“启奏陛下,学生姓刘,名逍遥,原本便是这宣府人士,前两日陪内子回娘家省亲,却不幸被鞑子掳了来。那些鞑子见学生是个读书人,倒也没杀学生,只是学生家中亲眷,却是无一活口。方才大战起时,学生正好被旁边儿的人压在了底下,这才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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